「咒影篇」三：那些东西
（四十六）
半夜三更，凉生打床上睁开了眼睛。
他听到了很不寻常的声音。
“li……………”
“li……………”
凉生竖起耳朵去听，几秒钟后他从床上爬了起来，将放在床头边上的外衣拢好，起身向门外走去。
屋外，月华笼罩着湖岸，阴云遮蔽着星辰。
凉生细细聆听片刻，声音很快又响了起来。
“lia………”
“lia…………”
他分辨了一下，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。
越近，声音越似自四面八方而来，凉生顺着走到了森林的深处，却暂时失去了方向。
不过他并不急躁，只静静地等候着。因为他知道，“那些东西”很快就会给他指明方向。
林中，风卷叶片“婆婆娑娑”，细嫩的草茎来回在脚背上滑过。凉生出来的时候有点急，没穿鞋子，故而现下只觉草茎扎人。
左前方阴暗处，忽而银光一闪，不知道什么东西落在了那里，撒下了一片莹莹灿灿的尘埃。
凉生迈开步子，向银光处走去。
那银光于前指路般，每隔一小段距离便会忽闪一下，有几分像幼时母亲讲的森林里的小精灵。
凉生这样想着，又觉可笑，剩下的路便不再胡思乱想了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。
那声音越发清晰起来。
“lia……”
“凉…………”
“凉生………来…………”
凉生停下了脚步。
枝叶开阔，前路明朗。
道路尽头，似有一矮小身影背对他而立。
那似乎是个身着粗麻布衣的孩子，布衣粗陋，袖口处还残留着几分烧焦的圈痕。他个子不高，也就到凉生胯间左右，看着不足六岁。
凉生出来的时候，只打了一盏火红的小灯笼，此时在这片黑暗中，反而尽显诡异。
凉生抬起了灯笼，借着微光，看清了孩子青白的皮肤。
他眯起了眼睛。
那孩子却忽然转过头来。
他的眼眶中空空如也，没有眼球也没有血肉。凉生望过去，只能看到一片空洞的黑暗。
那孩子却好似能看见凉生一样，直勾勾地盯着他看。
此情此景，哪怕是换了一个成年人来，心里也不免毛骨悚然，两股战战。
可凉生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，神情间未变分毫。
一人一不明生物，隔空对视几秒。
那孩子先开口了：“凉………凉生………”他语气平板地念着，声音暗哑，好似破漏的鼓风机：“来………来………走………”
孩子冲他伸出了双臂，也许是死去多时，孩子的动作僵硬而机械。手臂抬起时，还有些许皮肤碎屑顺着动作抖下。
邪凤拂过，寂静的森林中，忽然多出了许多小小的身影。
他们或吊于树顶，或藏于灌木，或倚树而立。
无一例外的是，这些孩子都没有眼球。
他们齐齐地向凉生伸出了双臂。
“来………来………走………”
“来………来………走………”
风卷树梢，挂落一片残叶。
森林中再度恢复寂静，悄听不闻一丝声响。
天蒙蒙亮时，黑瞎子带着祢尔回到了湖边小屋。
他刚一推门便觉不对，脸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。
也没管身后一瘸一拐的祢尔，长腿一迈，几步就来到了少年的房门前。
门内，空空如也，床榻还是昨日的模样，人却不在了。
黑瞎子脸色有些不好看，他走上前去摸了摸少年的被褥。
凉的，人已经离开多时了，连房间里都不带多少人气，起码也有两三个小时了。
他又低头看看床边，鞋子还正正规规地摆放在那里。倒是床头，他留给少年方便起夜的小灯笼不见了。
“人呢？”一旁的祢尔脸色不太好地问道。
黑瞎子没有回答她。
反而问道：“你知道是怎么回事，是吗？”
祢尔道：“没猜错的话，应该是那些东西。”
说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。
“如果不是你带走了手镯，他们怎么会有机可乘？”
黑瞎子道：“你搞清楚一点，这可是生生送给我的，如果不是他并不知晓手镯的真正用处，那就是他刻意为之，当然，我更倾向于后者。”
祢尔不说话了，显然她也是这么认为的。只是实在看不惯黑瞎子，总要找些他的不痛快才好。
黑瞎子却不理她，自顾自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，开始整理起了装备。
“你要去辟雍城？”祢尔跟在他后面问道。
“不然呢？”黑瞎子反问：“现在还能从别的地方找到生生吗？”
祢尔眯了眯眼睛。
“你找不到的，现在的辟雍城和你们那个时候的辟雍城所在入口不一样，你仅凭记忆是不可能找到进去的位置的。”
“是啊，所以我也没打算自己去，”黑瞎子笑着看她，说道：“你得跟我一起去。”
祢尔挑挑眉，道：“凭什么？”
却被黑瞎子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肩膀。
“你别忘了，咱俩现在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。”
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