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炸毛的小棚妃

「咒影篇」十:黄粱一梦(前篇)

  

  ——你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哥哥吗?

            (五十三)

  黑瞎子醒过来时,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无比熟悉的道路上。

  道路的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小楼门院,正对脸的是一家小酒馆。

  不大,但是据说酒的味道很正宗,故而也开了半个多世纪,生意一直都挺红火的。

  其边上挂着一木牌,提名:

  琼浆玉液含春风

  此酒只引天上水

  黑瞎子记起来了,小时候自己曾经一度向往着这家小酒馆里的酒。

  在外头玩累了,时不时就会跑来这家小酒馆门前望上几眼,看看里面的暖黄灯火和热热闹闹的氛围。

  心里边好奇着,这“天上水”的滋味。

  那个时候,他年纪还不大,额娘总也叮嘱他不许偷偷喝酒。

  他便一直等着,想等到自己成年的那一天。

  希望自己喝的第一口酒,就是这家小酒馆的。

  可惜,还没等到他成年,这家小酒馆就倒闭了,家族也日渐没落下去。

  黑瞎子掏了掏兜,指尖灵活地夹出来一根烟,点上。

  白色的烟雾升腾缭绕,模糊了他的视线,顺带连这家小酒馆都朦朦胧胧地罩上了一层薄纱。

  “咔哒”“咔哒”

  街边的尽头,一脚夫拉着破旧的板车,晃晃悠悠地向这边跑来了。

  黑瞎子站在街道的正中央,没有动。

  脚夫连带着板车,便直直地自他身体中间穿了过去,车轱辘还在他的脚上碾了碾。

  可脚夫却丝毫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没多大一会儿,便跑远了。

  那“咔哒咔哒”的声响也逐渐远去,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。

  黑瞎子独自伫立在灰暗的路中央,静静地等待着那一根烟燃烧干净。

  随后才取下烟蒂扔在地上,用脚尖碾了碾,双手插在裤兜里,大摇大摆地走进小酒馆中去。

  屋外下着大雪,屋内却灯火通明。

  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,映衬着那一张张笑容满面的殷红脸颊,都泛起了微微的油光。

  黑瞎子站在门边环顾了一圈,才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角落里,发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。

 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青年,他的眼睛上遮着一层薄薄的白绫。

  此时此刻正独自一人默默地注视着窗外,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,却偏生叫人觉得落寞。

  哪怕坐立于火树银花之中,仍仿佛独立于人间之外,与这万家灯火显得格格不入。

  店里伙计经过他身边的时候,青年才终于动了,他偏头唤道:“小二,来一壶梨花白。”

  声音不算小,黑瞎子站在门口都听到了。

  那伙计却只作不闻,手下动作不停地收拾着旁边的桌子。

  见此,青年习以为常地抬起了手臂,指节曲起在那木头方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敲。

  “咚咚”发出了两声沉闷的声响。

  那伙计立时便惊的一抖,赶忙扭过身体向青年的方向看去。

  视线在青年的位置上飘忽了好一阵子,才总算是有了聚焦。

  他仿佛刚刚才注意到了青年的存在,在短暂的怔愣之后,表情立刻变得张皇起来:

  “对不住对不住,客官,小的方才走了神,没听见您说的话,实在是对不住!”

  那店伙计着急忙慌地道起歉来,却被青年轻飘飘地打发了过去:“没关系,给我来一壶梨花白。”

  “好嘞客官,马上就来。”

  店伙计匆匆忙忙地走远了。

  座位上,又只剩下了青年一人。

  他继续杵着脑袋望着窗外发呆,也不知道在看什么。

  黑瞎子的心里平白就多了几分古怪的感觉,他总觉得,青年好似成了那飘渺的云烟。

  只要稍不留神,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消散在空气里,甚至连丁点的痕迹都不会留下。

  这种想法令他没来由的恐惧,待他反应过来之时,自己早已坐在了青年的对面。

  和其他人一样,青年压根就看不到他。

  奇怪,黑瞎子想着:这不是以自己的回忆编织的幻境吗?

  那么凉生怎么会在这里?

  是制造环境的人刻意为之,还是说………

  一个荒诞离奇的想法,如雨后春笋般地浮现在了黑瞎子的脑海里。

  思绪翻涌之际,凉生已经默默地喝光了整整一壶的酒。

  他起身,从宽大的袖袍里取出了几两碎银置于桌面,随后脚步虚浮地晃出了酒馆。

  黑瞎子这才想起凉生的酒量其实并不算多好,这一壶酒下去,定然是有些醉了。

  故而匆匆站起身,紧跟着青年而去。

  经过店伙计身边的时候,黑瞎子听见他疑惑地问道:“怪了,刚刚那个桌子不是才收拾过,怎的多出了这好些银钱。”

  账房扒拉着算盘珠子,头也不抬地道:“那方才不是有个客人在那吗?许是他留下的吧。”

  “客人?”店伙计迷茫地眨眨眼,道:“有客人吗?嘶……好像是有,又好像没有……怪了,今个儿脑子怎么总是犯糊涂。”

  “怕不是昨晚上被你那婆娘闹得,又一宿没睡吧哈哈哈哈。”

  黑瞎子走出了小酒馆,呼啸的寒风将嘻嘻笑笑声,留在了身后的木门里。

  他的视线始终追逐着身前,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。

  就那样静静地跟在青年的身后,走着、走着。

 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,凉生就这么迎着冷冽的雪花,独自行走于天地之间。

  街市热热闹闹,唯他身边冷冷清清。

  走出去大概十几米远,凉生忽然脚下一软,直直地向着雪地里栽了下去。

  见此,黑瞎子下意识地就要冲上去想扶住他,手掌却从青年的臂弯间穿过。

 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,凉生重重地砸进了厚厚的雪堆上,仰倒在了无人问津的角落里。

  雪花,飘落在青年泛着红晕的颊边,为那张白皙如玉的脸,凭添了几分艳色,

  凉生看上去,并没有爬起来的意图。

  他就那样静静地躺着。

  白衣与雪融为一体,青年像是一具僵硬又透明的尸体。

  红灯笼照亮的街边仿佛也在他的身边划下了界限,人流熙熙攘攘,却无一人注意到他,无一人为他驻足。

  莫名的,黑瞎子的心中,忽然出现了几分诡异的熟悉感。

  他好像曾经也见到过这样的场景。

  只是当时在小孩子的自己的眼中:青年着一身洁白无瑕的衣裳,是面容安详而宁静地躺在平整的雪地里。

  即便是那脸上的白绫,也遮不住他的姿容绝滟、气韵高洁。

  他就好像是自天界坠落凡尘的神明,带着一种令人不敢亵渎的气场。

  所以,当时还只有七岁的黑瞎子,偷偷缩在角落里盯着看了好一会儿,才鼓起勇气走到了那人的身边,问道:

  “你好,请问,你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哥哥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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