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咒影篇」九：生生画符，必无凡品
（五十二）
黑瞎子背着“小凉生”走在黢黑的甬道里。
“小凉生”时不时地会伸手给他指指方向，其余时间都趴在黑瞎子的背上晃荡着小脚，嘴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。
凉生跟在黑瞎子的身后，将其他凉生隔在更后面的位置。
从始至终，“蒙眼凉生”都没有再开口说过话，似乎并不在意去哪，一副看淡生死的表情。
“啧啧，你又不在意他背着别人了？”“凉生”唯恐天下不乱地凑到凉生身边说着。
凉生却只是微笑着看了他一眼，说道：“关你屁事？别好了伤疤忘了疼。”
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“凉生”的左肩膀，言语间威胁意味十足。
“凉生”被他噎住，自讨没趣地哼了一声。
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，都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。
四周很寂静，只能听得到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和频率一致的呼吸声。
在又一次穿过一道半圆形的石头拱门以后，凉生站定了身体。
他打量着最前侧蜿蜒凸起的石壁，问道：“这里我们是不是来过了？”
“是来过，”黑瞎子道：“而且还不止来了一次，应该已经重复走了三次了。”
凉生充满质疑的目光立刻便剐向了“小凉生”，就见他瑟缩了一下，有些畏惧地将自己往黑瞎子身后藏了藏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…我只记得大体位置。”
“应该不是走了重复的路，第二次经过这里的时候，我就在边上留下了标记，”黑瞎子指了指左侧的岩壁，道：“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。”
凉生不置可否。
“风凉生”：“不过确实很是古怪，我们好像不知不觉进了一个怪圈，我记过路线，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。”
“不一定，也许是鬼打墙呢。”“凉生”在一边说着风凉话，他悠哉悠哉地看着几个陷入困境中的人，语气里颇有幸灾乐祸之意。
“你可闭嘴吧。”凉生语调缓慢地打断了他，少年斜睨了他一眼，满是火药的氛围一触即发：“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。”
“你！”
“嘘！”
这时，一直保持沉默的“蒙眼凉生”忽然将手指竖起立在嘴边，时机很巧妙地避免了一场即将开始的纷争。
“蒙眼凉生”：“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？”
“什么声音？”“风凉生”偏过头去看他。
“……听不清楚，好像是……小孩子的笑声？”
凉生脚下顿了顿，微微眯了眯眼睛。
因为他也听见了。
“哒”“哒”
“滴滴答答”“滴滴答答”
有什么冰凉的液体，滴在了凉生的脚背上。
少年一缩脚，反应其快地向头顶上望去。
然而那里一片漆黑，他甚至难以看到顶棚的岩石。
凉生再次眯了眯眼睛，总觉得在那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似乎倒吊着什么，有一双眼睛正从那里直勾勾地凝视着他。
这冰凉的液体，说不定正是那个玩意的涎水或者体液一类的东西。
凉生打了个哆嗦，有点被自己的想象给恶心到了。
他用力地搓了搓手指，左手在背后暗暗掐了一个诀，戒备着。
空旷的甬道里，忽然就响起了小孩子的嘻嘻笑笑声，那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起初只有丁点大小，后而逐渐清晰起来。
“他们在说什么？”“风凉生”问道。
“不知道………好像，在唱歌？”“蒙眼凉生”犹犹豫豫地回答他。
“………哼～哼～嘻嘻”
“你念一～我念二～”
“………小～儿，小儿～，你坐中央～”
“圆溜溜的红眼睛～白剌剌的脸～”
“鸟儿～鸟儿～缠枝头～”
“雪白的地里埋焦骨～”
蹦跳声、奔跑声、嬉戏打闹声不绝于耳。
这下子，所有的人都清楚地听到了。
那歌声诡谲而瘆人，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嗓音。
可在这无比封闭而幽暗的空间里，却是闻之便令人背后发冷，心里更是止不住地犯毛愣。
万幸在场的众人，心理素质都还不错，并没有因此出现什么过激的惊恐行为。
那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上空，四下里却无半个人影，平白给这黑黝黝的甬道里填了几分阴森之意。
几人见此不由得同时绷紧了神经，下意识得向中间靠拢了一些。
就听见那声音继续道：
“少年～少年～汝何为有三目～”
“腐烂的躯体也生了蛆虫～”
“鸟儿～鸟儿～你莫要怕～”
“与我共舞于火中～”
孩子稚嫩的声音，仿佛自四面八方而来。
似歌颂似吟唱。
凉生这下不笑了，他拧着眉毛扫视了一圈，可除了墙上因微光而晃上的扭曲暗影，就也只剩下了嶙峋的峭壁。
这歌声有些熟悉又陌生，他好像在哪里听过………
忽然，凉生像是想到了什么，猛一错头，将视线，落在了黑瞎子的身上。
不，确切来讲，是黑瞎子背着的“小凉生”的身上。
此时此刻，“小凉生”还是一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的样子。
他欢快地一下、一下地晃动着小脚丫，喉咙里哼唱着断断续续的旋律。
在凉生几乎实质化的火热视线里，“小凉生”就恍如感受不到一般，天真而无辜地歪了下小脑袋，冲着凉生勾唇一笑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，“小凉生”嘴角上扬的弧度很大，几乎快要滑到耳朵根了。
他忽而凑近黑瞎子的耳边喃喃而语道：“………大哥哥，你愿意与我一起，于火中共舞嘛？”
“哼，在火焰中起舞，倒是个新鲜事………”哪知黑瞎子却笑了，他声音听上去仍旧平稳，“小凉生”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紧张感。
他脸上诡异的笑容顿时僵住了，心里头涌上一股不那么美妙的预感。
对于危险的预知，令“小凉生”下意识便要逃，他腰上使了些力气，准备打黑瞎子的背上跳下。
却忽然发现，不知道什么时候，自己的双手被两张薄薄的黄色符纸给紧紧地缠绕住了。
那符纸将他的身体定格在了一个动作上，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挣脱不掉。
这下子，“小凉生”终于意识到，自己被他们耍了！
“你！”
不待他思考，黑瞎子却动作流畅又利落地摁着他的脑袋，将他贯在了地面上，顺便还摆出了一个方便绑缚的姿势。
与此同时，凉生很有默契地将手中一直掐着的诀甩了出来。
银白的光一闪而过，待到“小凉生”反应过来之时，人已经被绳子牢牢地捆住了。
“是个新鲜事，不过瞎子我更喜欢独舞，你还是自己去火焰里边跳吧。”黑瞎子半蹲在“小凉生”的旁边，笑得露出了八颗大白牙。
他手指尖上，还夹着几张没有用完的符纸，嘲讽十足地在“小凉生”的眼前晃了晃，道：“生生画符，必无凡品。”
见着“小凉生”似乎还有将凶狠目光投向凉生的意图，黑瞎子便很顺手地又多贴了一张符纸在他的额头上，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。
“小凉生”顿时愣了一下，随即便觉腰侧一痛，似乎被人狠狠地剁了一脚。
他艰难地偏过头，从符纸的缝隙里见到了凉生笑得幸灾乐祸的表情。
少年俯视着他，轻轻地从鼻子里挤出了一个单音节：“哼，活该。”
叫你硬叫人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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